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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波歷史文化遺存探幽2016-03-24
南宋建都臨安(即今杭州)后,改變了宋人的飲食結構,使得北饌與南食并為珍味。北饌多雞豚,南食多海味。宋代“南食”菜中,水產魚蝦之類占很大比重,有名可查的約有120種,雖未發現宋人吃海參、魚翅、燕窩的記載,但鮑魚卻是有的。浙江地處東海之濱,自古以來就是捕撈海鮮的重要基地之一。唐宋時,淡水養殖和海洋捕撈均有很大發展。寧波(明州)所產的淡菜、蚶、蛤、石首魚和黃巖鮫皮早成貢品。至宋代寧波(包括舟山)盛產海鮮,據粗略統計,有石首魚、梅魚、箭魚、鯊魚、烏鲗魚、海鰻、馬鮫魚、肋魚、江瑤柱、淡菜、蝦、蟹等幾十種。
黃魚烏賊菜早負盛名 石首魚,俗稱石頭魚,即黃魚。因黃魚的頭部長有兩顆白色的像小石頭那樣的骨頭,名為“耳石”,故黃魚在動物學上的學名就被定做“石首魚”。 寧波黃魚菜頗負名聲,早在《史記·貨殖列傳》中就有“楚越之地,飯稻羹魚”之記載,此即最早“黃魚羹”之說。宋代寧波黃魚的史料記載,以舒亶(慈溪人,神宗時官至御史中丞)的《和馬粹老四明雜詩聊記里俗耳十首》其七可參證:“稻飯雪翻白,魚羹金斗黃。鮚埼千蚌熟,花嶼一村香。海近春蒸濕,湖靈夜放光。北窗休寄傲,大隱即吾鄉?!贝唆~羹就是黃魚羹?!敖鸲伏S”道出了黃魚羹的誘人色澤。 黃魚入饌的有抱鹽清蒸、做羹、紅燒、油炸,但都無法與雪菜大湯黃魚媲美,雪菜恰好又盛產于明州。雪菜大湯黃魚,體現了寧波菜注重原汁原味的本性,此菜由于料理本味的保持及發揮,顯得樸實無華,清鮮無比。 烏鲗魚,又名“烏賊”、墨魚。它是宋人的“寧波下飯”。梅堯臣有《烏賊魚》詩云:“腹膏為飯囊?!笨梢姙踬\的腹膏(即烏賊蛋與“凝”)是下飯佳肴。他又說:“厭飫吳越食”,說的是烏賊成了吳越人家的口腹之享,晁說之詩寫到明州人“烏賊家家飯”的情景,更是說明烏賊乃尋常百姓的家常下飯。用整個烏賊曬干做成烏賊渾子是寧波海鮮菜一絕。烏賊蒸熟后切片,片子里的烏賊肉、烏賊蛋、烏賊卵(包括烏賊卵的胞衣)都能吃得到,且甚是好吃。此味現今很少能吃到了。
干貝青蟹蚶子“鮮”聞天下 江瑤柱,干了成干貝,是海味珍品。明州江瑤有兩種,大者為江瑤,小者為沙瑤,以奉化沿海所產為最佳。蘇東坡的《江瑤柱傳》曰:“始來鄞江,今為明州奉化人,瑤柱世孫也?!贝俗阋宰糇C。陸游詩《偶得海錯侑酒戲作》:“密封小甕餉紅丁?!薄秾啤罚骸凹t丁似蜜甜?!睂Υ速澷p備至。宋時明州酒樓中以魚蝦為料的羹就有江瑤羹、石首玉葉羹等,在宮廷筵席中,此羹成了不可或缺的羹湯菜。蘇東坡《四月十一日初食荔枝》詩:“似聞江瑤斫玉柱,更喜河豚烹腹腴?!辟澝赖募词敲髦莸慕幹?。此詩下有注:“予嘗謂,荔枝厚味高格兩絕,果中無此,惟江瑤柱河豚魚近之耳?!?/p> 還有蝤蛑,宋代寧波人所指的,除指梭子蟹外,也指青蟹,這是寧波著名的海蟹特產。蘇東坡的《丁公默送蝤蛑》詩云:“半殼含黃宜上酒,兩螯斫雪勸加餐”。揚州大學邱龐同教授說,他所贊美的正是寧波梭子蟹。而我倒以為蘇東坡此處說的是青蟹。因為梭子蟹兩螯細長,而青蟹兩螯特大,且蟹肉特多,故特別引起詩人的興味。 蚶和蟶,在唐宋時皆為貢品。蚶、蟶等在宋代已經作為商品用以交易。寧波一帶蚶有兩種:一種為四明蚶,一種為野蚶。還有一種青蛤,即蠣黃,亦即蠔。至于淡菜,一名殼菜,也是四明名產,曬干了之后可用以煨紅燒肉,其形狀很丑,梁實秋比喻為曬干了的蟬。 有如此豐富的水產資源,因而由之而做成的海鮮菜品也便多種多樣了。誠如《夢粱錄》、《武林舊事》等書所記,南宋臨安市場上,以蒸、煮、煎、炸、烹、生、膾、糟、腌、醬、醉等方法制作的海鮮菜肴及鲞、鲊等上百種,且風味多樣,多以寧波等地所產海味制作。 蟹蝦菜別具風味 南食中以蟹為菜的有很多品種,有棖醋赤蟹、白蟹辣羹、蛑蝤鑒、蛑蝤辣羹、溪蟹、柰香盒蟹、棖蟹釀、五味酒醬蟹、酒潑蟹、糟蟹、蟹鲊、炒螃蟹等十余種。唐代以前,食蟹方法較為簡單,或蒸食,或醬蟹,或糟蟹。宋代食蟹方法日益多樣與精致,有蒸、炒、釀、糟、取肉作羹等。而寧波熗蟹,是謂一種獨特的制作之法,它源自宋代《吳氏中饋錄》中的“蟹生”一法。吳氏還有“醉蟹”法,云:“香油入醬油內,也可以久留不沙,糟、醋、酒、醬各一碗,蟹多,加鹽一碟。又法:用酒七碗,鹽二碗,醉蟹也妙?!?/p> 最具特色的要數蟹釀橙了。南宋美食家林洪所撰的《山家清供》有載,用黃熟大橙子,截頂挖去橙內肉,僅留少量汁液,用蟹膏、蟹肉充實其內,仍用原來截下的頂部蓋上,放進鍋中蒸熟,吃時再蘸酒醋鹽等調料。這品深秋風味菜,因其烹制獨特,滋味異常,從民間進入南宋宮廷。其特色是:蟹橙二味調和,無蟹之腥,無橙之酸,清香而別具風味。 宋代“南食”中,以蝦為菜多達28種,深受歡迎的有酒炙青蝦、青蝦辣羹、蝦包兒、蝦茸、姜米蝦、鮮蝦蹄子膾、蝦棖膾、水龍蝦魚等十余種。其中用蝦魚肉制作成的魚丸、蝦丸在宋時最受人喜好,時人稱為水龍圓子,香嫩可口?!渡郊仪骞窂V征博引,所列“山海羹”一品,即是取新鮮的魚蝦烹制而成的。 宋代南食中,尚有不少海河鮮珍饌。如南宋宮廷膳食管理的機關——內司膳,在為東宮開列的菜單上有“酒蟹江瑤”一品,為后妃、太子餐桌上的常菜。另有“江瑤清羹”一味,更是皇親國戚席宴上少不了的名菜。此菜在民間餐館中也可以見到。 宋代寧波(明州)河(湖)鮮菜為主打的月湖船菜也很盛行。所謂船菜,即是船家利用鮮活水產、時鮮,加之以特殊烹飪技術制作而成,以活熗、清蒸、紅燒、白煮為主。葉圣陶對此有至理的評說:“船家做的菜是菜館比不上的,但拆穿了說,船菜之所以好,就在于只準備一席,小鑊小鍋,做一樣是一樣,湯水不混合,材料不馬虎,自然,每樣都有它的真味?!焙茱@然,船菜作為宴席菜擺上游弋在湖里的畫舫中,即成“船菜宴”。
宋時月湖船菜宴令人神往 據考,寧波月湖船菜宴始盛于宋代。當時,造船業在全國名列前茅,萬斛大海船皆能打造,內河的畫舫更是不在話下。月湖里的畫舫舟子善烹調,后艙容兩三人踞蹲,可焙雞、燒魚、調羹、炊飯。中艙為餐廳,桌椅都雅,船大一些的,可放兩三桌宴席,小的可擺一兩桌。月湖船菜宴的“正宴”常在傍晚間舉行,“入夜羊燈照春,鳧壺歡客,行令猜枚,歡笑之聲達于兩岸”。此番情景,從遺存的月湖詩文中似可覓得其蹤影。如王安石《眾樂亭》詩云:“春風滿城金版舫,來看置酒新亭上。百女吹笙彩鳳悲,一夫伐鼓靈鼉壯?!蹦憧?,笙歌悠揚,鼓聲點點,置酒于眾樂亭與畫舫之中,何等自在!鄭獬的《眾樂亭》詩云:“使君來游攜芳樽,兩邊佳客坐翠茵。鄞江鮮魚甲如銀,玉盤千里紫絲莼?!备呛捅P托出了月湖船菜宴之樂。 月湖船菜宴通常是午休后登畫舫鼓棹入湖起始,待賓主坐定,先熱水巾溫手,爾后香茗伺候,品飲兩開茶,稍事片刻,便上點心。此時游湖的騷人墨客,或臨風四顧,中流嬉水;或擊節賦詩,以此為樂事。待得掌燈時分開宴,滿席的肴饌,任客享用。端坐畫舫,面對一道道珍饈,仰視明月,此番美景,人生快意何復求?!?/p> 月湖船宴所用的酒是“雙魚”名酒,它是一種貢酒,酒務就在月湖菊花洲之北端?!逗Z》云:“(月湖)北有釀泉,其甘如蜜,當時酒務于此焉,設麯沉沉,雙魚最冽,貢之天子,御尊列云?!边@說明寧波的雙魚酒其時享有盛名。另一種叫“十洲春”的亦是船宴常用的名酒。 月湖船菜宴鼎盛于宋代,與北宋嘉祐年間月湖休閑文化的勃興有關。當時郡守錢公輔對柳汀進行了大規模的營造,先后連接了柳汀與月湖東西兩岸的兩座憧憧橋,遂使柳汀成了“州人勝賞之地”。此后,隨著宋哲宗年間劉淑、劉埕兩郡守大修月湖,十洲畢出,于是月湖休閑勝地規模大了,休閑內容也擴充了,也促使船菜宴風行起來。陸石溪的《月湖行》正反映了這一景象:“湖前湖后何繽紛,橋上人看湖上人。行人組織湖船樂,游人更羨湖光新?!?/p> 如今,宋代寧波月湖船菜早已銷聲匿跡,但有著深厚江南水鄉文化積淀的船菜船宴,仍然令人神往,并對今天的旅游飲食開發具有一定的借鑒作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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